几天前的一个下午，深漂女生李艺冬还在上课，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。
电话那头，对方自称是招商银行的客户经理。看她买了不少银行理财产品，已到兑付期，建议她退出。李一栋感到不解。在她印象中，理财经理会劝他们买，但是怎么劝他们卖呢？她甚至一度怀疑对方是骗子，直到客户经理委婉地说最近利率不太理想，建议她注意一下。
尽管如此，李逸东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——和很多人一样，她对银行理财产品一直很放心。虽然她也看财经新闻，知道银行理财永远是正收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，但她还是认为赔钱的概率应该很小。
直到11月17日上午，李逸东刷到稳健理财暴跌的消息。当她点击她的账户时，它已经是绿色的了。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“我以为是慢跌，没想到跌了这么多！”她理财不多，只有8万块钱，但这两天居然亏了几百块。这是她前一个月的收入，每天存几块或者几十块。
▲一位小红书用户吐槽银行理财一落千丈。/网络
在北京工作的林慧也对财报细节感到害怕。股票减半后，她全心全意把大部分积蓄投入银行的理财产品，以为自己绝对不会亏钱。每天晚上睡觉前，林慧都会像个小动物一样查看入冬前的食物，打开App里的理财收益看看收获。
11月15日，账户显示她这一天亏了近1000元。她粗略算了一下，5天时间，本金亏了近3000元。有朋友甚至想带她去银监会投诉，加入维权群，告诉她只有投诉才能引起银行的重视。但是她不想浪费时间。她只是马上给理财经理打电话，预约第一时间赎回理财。林慧放弃了每天晚上查看财务收入的习惯。反正“股基，债基，最后，都是暴击”。
当天，是成都人雷珊发工资的日子。当她打开收支明细时，突然发现总额不对。这张卡还绑定了一笔20万元的银行资金，但金额显示，在最近一周，损失了3000多元。雷山的理财产品赎回期到明年3月。即使现在没有盈利，已经开始亏损本金，她也只能看着自己的账户发愁。
这是雷山万万没想到的。她之所以选择银行理财，是因为其收益稳定，之前也是如此——她从广发银行买的产品年利率不高，3%左右，每年能给她带来上千的收益。她买了好几年了，和理财经理成了老熟人。这一次，是她第一次看到产品亏钱。希望越大，失望越大。雷珊有些难过，甚至生活中“小幸福没了”。
这些愤怒又无奈的理财人有一个共同点。他们都购买R2级别的理财产品。一直以来，理财产品按照风险等级分为R1-R5型，风险层层递增。R1和R2一般被理财人士认为是低风险的产品，至少本金不会遭受损失。
现在，情况明显不同了。理财产品不再刚性兑付后，任何一家银行的理财产品都有可能随时面临跌破本金的风险，理财者显然没有心理准备。
打开社交平台，到处都是金融稳中有降的谣言，“金融地震”，“防雷理财”。有些人甚至把所有的财富都投入到理财中。比如某理财经理在建行投资了200多万本金，每天亏损5000多元。这样下去，就“一个月白活”了。投资老手都难逃亏损，所以我总结自己的命运:“前年死在基金，去年死在信托，今年死在理财。”据choice数据初步统计，11月10日至11月15日，四个交易日内，有近6000款R2、r 1风险理财产品净值回撤。
年轻人感受到的是，自己的人生被“忽悠”了:理财一天的亏损，可以赶上前一个月的收益。本来我已经降低了预期，连收益都没指望了，但是现在，我居然被本金吓到了。这种愤怒也直接涌向了各大银行的理财经理。
▲11月18日，微博中“理财”实时消息。图/网络
从保本到非保本
“你在树枝上等着我打你！”
一大早，已经连续两天失眠的孙文打开手机，看到了客户凌晨5点发来的短信，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收到威胁了，但当她看到时，仍然很担心。辞职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短暂闪过，想到下个月的房贷还等着还，她立刻完成了外出打工的心理建设。
孙文是北京一家银行的理财专员。一旦客户资金出现问题，她的手机就会被一条60秒的消息刷屏。最近几天，她每天都要联系近百名理财客户。虽然她已经在朋友圈贴出了银行的官方解释——“疫情政策放松导致债市暴跌，理财产品配置了30%左右的债券资产，所以跌了。”但是客户不满意，不喜欢她“只会转发的话”。
前银行经理谷峰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。疫情政策的放松使得资本市场提高了对股市和宏观经济的整体预期，因此会抛售国债。
另一个因素与人性有关。2018年4月，多部门联合发布的《关于规范金融机构资产管理业务的指导意见》(简称“资管新规”)生效后，银行理财实现了净投放，不再只是断资。只要当天净值下跌，客户第二天就能看到账面亏损，很多客户急于立即赎回，也加剧了下跌。
孙文没有时间去关心金融衰退的原因。她只以为自己遇到了“黑天鹅”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。她理财专员的吐槽群里没人聊天。几乎每个人都在问同一个问题:“我们应该如何处理客户的询问？”“应该建议客户尽快赎回，还是长期持有？”
孙文下定决心提醒她的客户尽快赎回。她的客户大多是初入职场的年轻人和有点积蓄的老人。进门的时候，她的诉求是“高利率”。但一个好的理财专家能听出客户没说的话——本金安全。
是一个老人说他要在树枝上打她。因为对方工龄短，他的退休金每个月只有3000元。这笔存款是他一生的积蓄。孙文在销售产品时特别强调“不破不立”。同事嫌弃她的愚蠢，聪明的理财经理知道如何通过谈论菜价、孙子的学习和国际形势来改变这一点。
她还把这段经历发到了社交媒体上。她原本想寻求谅解，没想到更多人留言要求她返还盗取他人本金的佣金。但事实上，孙文能拿到的佣金很少。对于R2级别的理财产品，“存100万，最后能拿到100元就不错了”。
听到老人赔钱的威胁，孙文很难过，但她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。“这么多年来，银行在理财中并没有承诺保本，但理财的收益从来没有真正损失过。很多客户不保本就走个形式。”
也有一些理财经理陷入了这次金融不景气的泥潭。
云辉是Xi安一家银行的员工。她的年收入在12万元左右。她入职后，买了很多自己公司的理财产品，做起了招商银行的理财。起初，她不是很专心。“算法推荐什么，就买什么”。她的要求也不高，“只要比银行(活期)存款高就行”。直到自己银行的财务崩溃，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未来的不确定性。
▲图/视觉中国
不确定性损失
这些在理财中遭受损失的年轻人有一个共同点:之前尝试过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方式，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回到了银行稳健理财。
当初李逸东的理财风格比较“猛”，偏爱高收益。当时她在一家旅游公司做产品。疫情来了，旅游业成了最直接受冲击的行业。她的工资降了30%，一周工作两天，很幸运。有很多同行一整年都没有收入。
为了赚更多的钱，李逸东选择了风险更大、收益更高的股市。她有将近30万元的存款。当时她的稳定资金比例只有20%，其余全部重仓中概股，超过20万元。
在疫情初期，中概股的上涨势头一直很好。李逸东看好互联网，纳斯达克指数一直在涨。“买的话，好像也不会亏。”直到年初中概股开始暴跌，李一栋也没想过退出。相反，她选择“抄底”，不断加仓，直到暴跌50%。她终于不敢加仓了。
如今，李逸东再也没有点过手机里的股票软件，彻底放弃了在股市的奋斗，全部退出，专注于R2级别的理财。现在，她的稳定基金比例可以达到60%，剩下的也都买了指数基金。
▲图/华尔街
云辉几年前也买了一些股票。虽然他不擅长，但他“愿意试一试”。而新手往往“追涨杀跌”，结果一天下来就跌几百下，“白白把工人都打了”。朋友总是调侃她是跟风的韭菜，之后就不碰股市了。
对于云惠来说，她的改变是从事业受阻后开始的。大学毕业时，云慧选择了当时最热闹的教培行业，成为新东方的一名语文老师。结果还没工作两年，就赶上了双减。短短几个月，她换了三份工作，被三家培训公司轮番裁掉，拿到了两份补偿金。她上一次下岗是在2021年8月，她甚至还没等到成为正式员工。
年仅25岁的云惠，感受到了人生的不确定性。找第四份工作时，她没有选择私企。相反，经过五轮笔试和面试，她进入了一家银行。钱少了，但一直很稳定。就算买稳健理财，也是买自己的银行，把风险降到最低。
大家对理财心态的改变，本质上是缺乏安全感。钟宁也是如此。前几年读完研究生，她渴望找一份互联网公司用户研究的工作，钱多，待遇好。但这一切都因为一场裁员风暴而改变了。
那是2021年的冬天，钟宁正在一家二线互联网公司的海部实习。刚下楼吃午饭，她的海外同事发现无法登录发邮件，钟宁也无法在办公软件里给他们发任何信息。后来钟宁才知道，整个范围的裁员影响到了部门50%的成员，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。“真的很吓人”。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互联网公司的“风险”。
之后她选择了加入一家收入相对较低的稳定的外企。这家公司也有全员持股计划，但钟宁从未想过参与。相比股票的大起大落，她也认为稳健的理财才是真正的“保障”。
这几年，雷珊的生活中有太多的不确定性，她的理财思路也越来越保守。除了银行理财产品，她什么都不考虑。
她今年49岁，即将退休。她在私企20多年，在成都一家实体服装企业做财务。好的时候公司一个月入账几千万，不是问题。2020年初，正是过年赚钱的时候，疫情来了。在本该是最赚钱的时候，公司连续关了200多家店。